小慧對著電腦螢幕，按著額頭：「怎麼辦，這個產假我不知道該怎麼請。」
時值12月，再過4個月，小慧就要去生寶寶了。她是整個單位唯一的行政，約聘職，年資10年。單位裡總共5人，2位主管是學校的教授，隨著任期調換；其他同事則是專案的工讀生和研究助理，都是臨時性質，相形之下，小慧成了「永恆」的行政。小慧總是在教新人怎麼處理公文、核銷，一遍又一遍。好不容易教會了，專案聘期結束，下一次來的又是另一批新人。
學校各處室都在喬下一年度的預算，小慧確認自己懷孕的時候，就已經向校方反映過產假和職代的問題，但遲遲不見處理。
肚子一天天大起來，小慧試著向其他處室的同事探聽產假和職代的相關先例，得到的答案卻是：「約聘沒有職代。」
「之前那個誰誰誰去生寶寶的時候呢？」
「其他同事分著做。實在顧不過來，才另外聘工讀生幫忙。」
「但我這裡只有我一個，沒有同事耶！」
由於學校一向沒有編列約聘職的職代預算，整個單位面臨極其荒謬的現實：
．小慧產假期間，行政工作必須由另一位約聘的雇員來扛，但一個人做兩份工，沒有人受得了，何況小慧原本的工作量就已經太大；
．另一位約聘雇員的職務，因為學校預算吃緊，明年可能也沒有了；
．如果沒有另一位約聘雇員撐住，又沒有預算替小慧聘職代，這個單位等於結束；
．單位結束，小慧就失業了。
小慧的工作很沉重。除了照學校規定的時間打卡上下班，由於單位性質常有展演活動，還得配合週末值班，每次活動前的趕工加班，也都少不了她。公婆總是質疑她，為什麼在大學工作卻沒有寒暑假？為什麼不能準時下班？為什麼週末不能參加家族活動？小慧加班的時數和週末值班的時數早已遠超過一個月上限20小時的規定。超過的部分不能直接在系統上申請，如果要報加班，就要上簽。
公文旅行是漫漫長路，事情忙得一塌糊塗，大家都不想把時間花在這種地方。
「報了也沒用啊，根本沒空補休，我的年假都沒時間休了，過期就蒸發，算不完了啦。」小慧說。
這些都還是小事。由於大學精簡成本，學校很多單位都依賴約聘職運作，經費來源很不穩定，有時是捐款，有時是補助。這些間歇性的工作絕大多數都由學校的校友或在學學生擔任，一旦經費減縮，或是沒拿到計畫，這些約聘雇員約滿即失業。
然而，隔年有多少經費，往往要拖到12月中下旬才能揭曉。一年一聘的約聘雇員要不就提心吊膽等待預算公布，要不就提早安排其他工作。學校無法理解，為什麼這個單位的雇員一直在異動，是不是內部管理有問題？如果運作有困難，那是不是裁撤掉比較省心？這些雞生蛋、蛋生雞的問題，遇到雇員懷孕生子就變得更糾結。
即使小慧很幸運的獲得續聘，也很幸運的爭取到職代，懷孕生子之後，小慧必須照顧家庭，無法配合平日加班與週末值班。若單位無法增加人手，勢必得主動放棄這份工作。小慧評估著是否需要自請離職：「但是，我已經在大學做了10年行政，又沒有其他行業的工作經驗，離開這裡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。」
小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說：「何況，還有房貸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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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蘊之 SiSi CHANG 